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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市连续性内部资料准印证(K 第 272 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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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为弘扬行业优秀文化,促进行业交流,上海律协以“真人、真事、真情”为主题,于2016年11月27日举办了“聆听律师的声音”(第一季),让律师们讲述自己的故事。
首季邀请了包括上海律协会长俞卫锋在内的8位律师,讲述了各自的执业故事,展现了上海律师多角度的工作和生活。活动取得了热烈的反响,律师嘉宾们的执业故事触发了广大同行的感悟与共鸣,他们的执业经历和经验则提供了宝贵的参考和借鉴。《上海律师》将陆续刊出他们的演讲故事,以飨更多读者。
(一)
2001年7月,我高中毕业,所有的高考志愿都只填了:法学。
2005年7月,我大学毕业,没有考虑任何与法律有关的岗位。
2010年10月,我来到上海,所有的简历都只投给了律师事务所。
为什么兜兜转转之后,还是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我想,这一切,可能都起源于那个普通的早上。
那是我很小的时候,大概小学三四年级的样子吧,放寒假了,快过年了,有一天清晨,我醒过来,外面正下着大雪,满天飞舞的雪花,白茫茫的一片,我朝窗外望过去,看到我的父亲正在阳台上杀鸡。我父亲是一名外科医生,当时他正把一只鸡挂起来,用手术刀把它剖开,一点一点地割出内脏,然后拿起一把血管钳,夹起一团棉花,浸入酒精里,拿出来,点燃,“嘭〜”,一团蓝色的火焰,他举着那团蓝色的火焰,慢慢地移动,烧掉鸡身上残存的细毛。我就这样躺在床上,看了很久很久,看得入了神,心里眼里全是:哇哦,真是帅呆了!
那个场景,将专业行为的美妙、专业人士的骄傲,在我心里深深种下。
进入律师行业,我觉得,这是一条我注定要走的路,一条和我父亲殊途同归的路:我们都以解决问题为己任,都肩负着他人的信任和托付,都使用从“诊断”到“推理”到“治疗”的职业知识系统。只不过,他面对的是痛苦的肉体,而我面对的是纠缠的人性。
我为复杂的案件殚精竭虑;就像他为疑难杂症难以入眠。我有加不完的班,最忙的时候一个星期总共只睡了不到20个小时;就像他有出不完的急诊,80%的春节都在值班室度过。我给客户设计便捷的方案,不一定非要诉讼;就像他给患者开便宜的处方,不一定非要开刀。
就连我们面对的挑战,都是一样的,就是来自于不确定性的挑战。残缺的信息,有限的资源,变化的局势,不确定的前提和对完美的追求,这种矛盾永远困扰着我们。所以,不管同样的手术做过多少遍,他永远如履薄冰;就像我,哪怕再普通的小案子,也不敢掉以轻心。
但是乐趣不也正在于此吗?手艺的养成,心术的境界,对困难的征服,对自我的超越。什么是专业?专业就是,在无常中坚持修行,在阻碍中不断向上。
律师,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颗“要做一名专业人士”的种子,生了根,发了芽。
(二)
我到现在都记得我刚来上海的那天,早上7点半,我从南站下车,拖着行李,挤过地铁闸机,在3号线上抬头看着窗外一座又一座的高楼,就像看着我试图进入的上海律师业,心里竟然涌起了一种⋯⋯蚍蜉撼大树的感觉。
是啊,外地人、外地大学,作为一个双外生,中国人自古以来最为依仗的三种关系:血缘(也就是亲戚)、地缘(也就是老乡)、学缘(也就是同学),我一样也靠不上。双外、三无,年近三十,两手空空,在这座无数人涌入、无数人逃离的城市,在这个竞争残酷、剩者为王的行业,我能活下来吗?我不知道。
租好房子以后,我给在东方律师网上招人的每一家律所投简历,两三个月的时间,我投了一百多封求职信,面试了五六十家律所。求职的人都知道,基本上,如果你没能拿到offer,得到的并不是拒绝,而是“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的次数太多,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求生者,对着茫茫的外太空发射求救信号,但收到的永远是沉默。
就在我开始慌张的时候,终于有唯一一家律所的唯一一位律师给我回复了一封——拒绝信,还贴心地告诉了我他认为我不适合这个职位的理由。不知道各位能不能体会我的心情,但我当时真是⋯⋯又感激又感动。因为不管怎样,外太空终于给了我回音,它就像一根救命稻草,让我又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和决心。
四年以后,我在一个案子里碰到了这位律师,他是对方当事人的代理人。他当然不记得我,但我却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曾让我感怀的名字。他展现出了比我想象中更高的专业水准,而我——虽然他并不知道我,但我也不想让他失望。经过艰难的战斗,我最终赢下了这个案子。但是他可能不知道,对面的这个小律师对他怀着深深的敬意,我几乎是带着一颗朝圣的心来完成这次诉讼的。
拿到判决书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四年前的自己,在年近三十却两手空空、在自信已经被接二连三的挫败摧残得七零八落的时候,仍然以冒死一搏的决心来到这里,因为这里给了我们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只靠专业和技术赢得案件、赢得市场、赢得尊重的机会;这里给了我们一个空间,一个年轻人可以凭借能力和努力快速成长、不断突破的空间;这里是奋斗的战场,也是我们扎根的第二故乡。如果说美国的海纳百川造就了美国梦,那么我要说,上海开明的司法环境和繁荣的商业文明、上海律师业推崇专业的风格和培养后进的文化,成就了一个又一个年轻律师的上海梦。
上海,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颗从小埋下的种子,终于找到了往下扎根、往上生长的土壤。
(三)
记得我入行的第一年,每个月的工资是1500,房租是1800。那时候,每天都有大量的外出调查工作。3个月的时间,我穿坏了3双鞋,磨破了8双袜子。当时我还没有智能手机,每次外出前,都得先在电脑上查好路线,然后凭着记忆找过去。
有一次,应该是夏天,空气中有浓烈的青草的味道。我去青浦外调,完成调查工作以后,我要穿过很长很长的一片荒地去坐公交车。突然,下起了暴雨。雨很大,铺天盖地,我没有伞,只能拼命朝前跑;雨点砸在我的脸上,让我难以呼吸;眼镜上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前面的路;耳朵里除了雨声,什么都听不见;我怀里抱着卷宗,就像抱着我的倔强;我憋着一口气,闷头跑了很久,久到我现在一抬头,仿佛还能看到自己在雨中奔跑。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场景在我脑海里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后来我听说,心理学上有一个解释。为什么很多电影、小说,都喜欢让故事发生在暴风雨、暴风雪这样的极端天气里?因为在那样的环境下,你和世界被隔绝开了,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你一个人,这个时候,人最能面对自己的内心。
那个暴雨中的场景,不就是我当时的境况吗?现实的压力像暴雨一样倾泻过来,避无可避,没有外力能帮我抵挡这些压力,我只能只身以对;在这个巨大的城市、陌生的行业,没有路标,没有指引,前路茫茫,不知道走向何方。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凭着一勇之气,奋力朝前跑;我看不清前面的路,只有一点点隐约的方向和模糊的微光;我只能靠着一点信念,朝着那微光,拼命跑,一直跑,就像跑过那一段岁月;渐渐地,竟还跑出了一丝快意,一丝豪迈。
其实,不仅我个人如此,我们的行业,甚至我们的国家,不也是这样吗?我们走的是一条前人没有走过的路,我们遭遇的是前人无法想象的剧变,没有经验可以参考,甚至没有教训可供吸取,只有头顶的倾盆大雨,和前方模糊的微光。
但所谓高速成长,不就是这样吗?什么叫蜕变?蛇蜕皮,蝉脱壳,蝶破茧,进步总是在痛苦、焦虑、不安中发生的。也许,我们终生都将行走在这暴雨中,但只要这口气在,只要朝前走,那些不能打败我们的,终将使我们更强大。
上海律师,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踏上的这条职业征途,是永无止境的求索。
(四)
2016年11月,我荣获了虹口区“十佳”青年律师的称号。此时,距离我来到上海,整整6年。
6年的时间很快,快到我还来不及打声招呼,它就已经一闪而过。
6年的时间很慢,慢到我回望过去的灯火阑珊,已经恍如隔世。
宝贵的6年过去了,庆幸的是,我还有无限的可能,律师这个行业还有无限的可能,这是一个追求的过程,也是一个让人谦卑的过程。
无数个加班结束的深夜,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坐上车,看着窗外睡去的城市和茫茫的黑夜,心里常常默念起尼采的一句话,这句话燃起了我心中的火,至今不曾熄灭:
这世上有一条唯一的路,除你之外无人能走。这路通往何方?不要问,走便是了。
邓哲
北京观韬中茂(上海)律师事务所合伙人,上海律协商事争议解决业务研究委员会委员。
业务方向:争议解决业务、公司与商事业务、资本市场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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