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路 上

2016年第06期    作者:王嵘    阅读 6,955 次

文 | 王嵘 （上海市律师协会副会长）

最近我特别忙，经常连续出差，一大清早出门赶航班，出庭、开会，夜深时飞返，千里奔波。有一天，大雨滂沱，机场候机厅不断播放航班延误的讯息，我给家里打完电话，望着玻璃窗外闪烁的灯光，忽然想到：自己入行当律师竟已26年！忽然觉得，自己仍然在路上。

是的，在路上。行走在路上，目的是抵达终点，驻足凝神，但阡陌纵横，终点会变成起点，总有下一段行程等着你。假如我不再赶路，不再出入谈判席和法庭，不再翻查法律文献，不再看着证据、对着电脑屏幕冥思苦想⋯⋯我想，那一定不是因为我成功了，一览众山小了，而是因为我失去了专业价值，不再是一个真正的律师了。

真正的律师，应该永远在路上。

路，通往四面八方，迎接你的，有不断变幻的山水花草；人在律途，见识到的是纷纷扰扰的商场风云，千姿百态的人情世故。虽然也会遭遇挫折、失败，但只要你坚持不懈、勤勉尽责，只要你精致优雅、全力以赴，总会有举杯庆贺、开怀大笑的一刻；总会有一些人，从陌生到熟悉，成为与你肩并肩、共进退的伙伴，成为你老了以后最需要、最想念的朋友。

美剧《Boston Legal》当中最让人心里踏实的场景就是艾伦•肖和丹尼•克瑞恩并排坐在阳台沙发上，边抽雪茄边聊天，语调平静。那可以是路途中自找的驿站，或许更是路的尽头。

有人喜欢走熟悉的路，不断重复走，因为熟悉，所以方便、安全。所谓专业，不就是驾轻就熟么？

也有人喜欢走新路，前人未曾踏足的路，因为知之者寥寥，所以风景独好。所谓创新、开拓，不就是走向未知么？

有人喜欢孤身在天涯，有人喜欢结伴闯江湖。当许多品牌大所勇攀总营业额和人均营业额高峰，不断推出新型法律服务产品，成为市场巨鳄的时候，一些独行侠般的律师不改声色，仍在以言传身教的方式传承和广大前辈创造的传统。对青年律师而言，入行之初，选择怎样的律所，选择怎样的老师，选择怎样的工作方式，就是在选择今后长长的路。

曾有人大胆预言，互联网很快会对律师行业造成冲击，法律资讯将会随着一根根光纤和一个个WiFi走进每一个普通人的生活，律师会越来越难当。我不那样想，不那样悲观，因为，即使搜索引擎已如此强大，还是没有任何迹象显示我们有望读到一本新的《管锥编》或《谈艺录》。律师的立身之本，肯定不是用电脑“粘贴+复制”，而是远比单纯的知识更重要的东西，经验、智慧、良知和对公平正义的渴望。

有人把律师当成谋生的职业，也有人把律师当成谋道的事业。谋生，要尊重人际关系法则和市场规律；谋道，则要心怀高远的理想和信念。

有一首我非常喜欢的粤语歌，叫《笑傲江湖》，歌中唱道：“江湖多险诈，身正便成道；心头正义凛然，望前路风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