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调•琴韵

日期：2013-03-28     作者：朱静雯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

　　　　　　———唐·刘长卿《弹琴》

　　不久前的午后时光，寂寞如雪，偶然路过一家古风的培训机构，听到里面传出的古琴弹奏声，竟忍不住驻足聆听了良久。仿佛，时光自此停留；仿佛，所有郁结在心头的心事自此有了一个完美的宣泄口。那琴声，以高山流水般的姿态悠然而至，好似那无限遥远之地的星辰，星光穿越过长长的光年，恰在这一分这一秒到达。在这如此繁忙拥挤喧闹的城市里，这一泓琴声，那么宁静、那么悠远、那么美好。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古琴的声音非常独特，高贵但不张扬、低调却不平庸，以静好的姿态，悠然地存在着。宋《琴史》有云：“昔圣人之作琴也，天地万物之声皆在乎其中矣。”“静”应该是古琴之音最大的特点，古琴有三种音，都十分安静。散音松沉而旷远，引人起远古之思，所以古琴音也常被称为“太古之音”；泛音清冷淡然，仿若天籁，让人雪躁静心、祥和泰然；而按音则丰富淋漓，手指下的缱绻婉转、细微悠长，时如人语，可以对话，时如情绪，缥缈多变，其包容万象之阔大，真不失“天地之音”的赞誉。在所有的弹弦乐器里，古琴是一个独特的存在，它以琴面为指板，无柱无品。演奏时，完全依靠琴徽标记，右手抚弹琴弦，左手按弦取音，对于音准上的要求极为严格。

　　古琴造型优美，英华内敛，一般长约三尺六寸五，象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宽约六寸，厚约二寸，琴体下部扁平，上部呈弧形凸起，分别象征天地，与古时的天圆地方之说相呼应。琴身整体形状依照凤的身形制成，其全身与凤身相仿，有头、颈、肩、腰、尾、足，姿态婀娜，风华绝代。古琴的十四个琴式各有千秋，犹如各式美人，风情错落。琴式主要依琴体的项、腰形制的不同而有所区分，这其中以伏羲式、仲尼式、连珠式、落霞式、灵机式、蕉叶式、神农式为多见，古代名琴中最为著名的“九霄环佩”就是一把伏羲式美琴。美人会老，琴亦会老，只是美人的老去惹人叹惋，琴的年老风霜却让人欣喜。古琴的表面会因长年的风化和弹奏时的震动而形成断纹，琴漆有断纹是古琴年代久远的标志，梅花断妖娆、牛毛断细致、蛇腹断繁复、流水断洒脱、龙鳞断贵气……有断纹的琴，琴音静澈、外表美观，所以愈加名贵，惹人珍视。

　　形美固然可贵，韵美方成真绝色。“味外之旨、韵外之致、弦外之音”，古琴韵味淳和高雅，意境深远，蕴含着深刻丰富的文化内涵。古琴之音，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怨而不怒，温润敦厚，中正平和，无过无不及，含藏着中华民族文化精神的内核，体现了古人修身悟道的德行。《潇湘水云》山河慨、《广陵止息》英雄魂、《高山流水》知音遇、《渔樵问答》士隐逸、《平沙落雁》雁顾盼、《阳春白雪》知春意、《胡笳十八拍》痛别离、《阳关三叠》惜友情、《梅花三弄》高品性、《醉渔唱晚》豪放意，十大古琴名曲，将种种意蕴表达得痛快淋漓，此世不二。

　　晋时嵇康作《琴赋》云：“众器之中，琴德最优”，主张众乐器中，古琴为最佳，具有最优异的品德，最适宜君子作为修养之具。儒家提倡音乐不应追求声音华美富丽的外在效果，而要讲究中正平和的内在品格。“琴者，禁也。禁止于邪，以正人心。”古琴担负着禁止淫邪、端正人心的道德责任。唐代薛易简在《琴诀》中有云：“琴为之乐，可以观风教，可以摄心魄，可以辨喜怒，可以悦情思，可以静神虑，可以壮胆勇，可以绝尘俗，可以格鬼神，此琴之善者也。”在古代士大夫阶层中，琴能在修身养性的“琴棋书画”文房四艺里位列第一，也许正是由于其独特的“正心”琴德与“悦心”效果。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在人心容易流于浮躁的今时今日，古琴这般恬淡、平和的音乐，让人的内心得以沉静安宁，回归本心里丰富的精神世界。在古琴朴实低缓而又沉静旷远的音色曲调之中，由躁入静，物我两忘。奇、古、透、静、润、圆、清、匀、芳，这九德，是一把好琴的必备之素，我们要做一个好人，又何尝离得开好的品性、品德，好比这静、这润、这圆、这芳。

　　我站在那驻足倾听了良久，城市的喧嚣渐渐抽离、琐事的烦扰悄悄隐去，念着伯牙、子期的名，哼起你我熟知的那半阙曲，情至深处，我也落下了泪一滴……●

　　（作者单位：上海九州通和律师事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