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苏炳添”

2021年第08期    作者:方正宇    阅读 2,012 次

尽管最终以一金之差无缘榜首，但中国军团在东京奥运会上收获38金的战绩，仍足以令无数国人为之振奋。有趣的是，在本届奥运会上制造出最大惊喜的中国选手，并非任何一位奖牌得主，而是在百米赛道上跑出了9秒83的苏炳添。

或许是由于在半决赛中打破亚洲纪录提前透支了状态，苏炳添在决赛中“仅仅”以9秒98的成绩名列第六，没能进一步创造登上百米领奖台的奇迹。但即便如此，首次闯入男子百米决赛的历史性表现，以及代表黄种人对于速度极限的突破，都让苏炳添成为那段时间里的话题中心。包括在闭幕式上，由苏炳添而非任何一位金牌得主作为旗手的安排，也是一个众望所归的结果。这不仅是属于苏炳添个人的荣耀，更是再次证明了中国体育已经不再以金牌数量作为衡量成败的唯一标准。

从小就是体育迷的我，每逢奥运会前夕，总喜欢对中国军团的金牌总数进行预测。比如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前，面对4年前仅仅收获5金的成绩低谷，我仍然预测金牌总数会在13到17枚之间。至于最终收获的16金，则恰好在该区间内，曾令那时的我好不得意。而在金牌数量不断攀升的过程中，冠军们也成为我记忆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以庄泳为代表的“四朵金花”，巾帼胜过须眉的张山，还有在各自项目内展现出统治地位的高敏、邓亚萍等。在那段每天收获1枚金牌就算是惊喜的岁月里，我非但能背出全部16枚金牌得主的名字，甚至还能准确排出他们夺冠的先后顺序。

而在进入新世纪之后，中国军团无论在金牌数量还是榜单排位上都开始不断攀升。对于体育迷来说，这当然是梦寐以求的成果，但我同时也感受到一个微妙的变化——似乎不太容易记住冠军们的名字了。尤其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期间，每一枚金牌到手，短时间内依然会令人兴奋不已，但往往两三天过后，我就已经记不得当初夺金选手的名字，甚至就连具体的项目名称都可能出现记忆偏差。

这是因为自己的记忆力衰退了吗？答案应当是否定的。只能说，随着中国军团夺金能力达到一个新的高度之后，体育迷的阈值也随之提升，有限的脑部记忆空间，无法纳入所有的佳绩，只有那些最令人振奋和感动的场景，才能成为我们重要回忆的组成部分，比如刘翔、林丹和中国女排，当然还有本届奥运会上的苏炳添。

当我们讨论苏炳添时，在意的并不只是决赛中的具体名次，而是津津乐道于中国人乃至黄种人的打破垄断，进而展望未来的极限究竟在何处。“9秒83”是一个数字，但又不仅仅是一个数字，它所代表的是一种更强、更美好的可能性，进而令无数人心驰神往，由此带来的愉悦感的确要比金牌或奖牌数的简单叠加更具有吸引力。

其实早在多年之前，其它领域内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形。还记得那个购买食品需要使用粮票的年代，父母辈最喜欢各种高糖、高热量的食品，说白了就是因为这更容易制造出饱腹感。但随着食品供应变得越来越充分之后，“吃得饱不如吃得好”从二十几年前开始成为流行语。时至今日，对于已经不知粮票为何物的年轻人来说，更不会将填饱肚子作为餐饮的唯一标准，美味与健康才是愈加被看重的元素。

这就是时代进步所带来的必然趋势，对于单一数量的追求，终将被对于综合质量的重视所取代。比如对于一位刚刚踏入职场的年轻人来说，面对购房、购车等成家立业的现实需求，难免会把赚取更多金钱摆在最重要的位置，这一点也许无可厚非。但是，在物质需求逐步得到满足之后，如果眼前仍然只有金钱这一个目标，那么伴随着金钱数量的持续累积，个人的幸福指数是否反而会因为迷失自我而有所下降。

此时此刻，或许需要将目光投向更为广阔的方向，比如兴趣、爱好，又比如亲情、友情。对于不同的人来说，这个方向未必有绝对的标准答案，但无论如何都应当努力找寻人生的新方向，而不是让金钱成为衡量成败的唯一标准。我们，其实都需要找到属于自己的“苏炳添”。

方正宇

上海纽迈律师事务所合伙人，上海律协对外宣传与联络委员会委员，上海市法治研究会理事   

业务方向：公司法、体育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