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简介

系争房屋为黄浦区公房，承租人为孙某，与配偶薛某（1993年去世）育有六名子女：薛世春、薛世某（1997年去世）、薛红某（2000年去世）、薛世元、薛世良及薛红薇。薛世春与张思月育有薛曼、薛遥，薛世某与赵秋霞育有薛玲凤，薛红某与刘某育有刘薛贵，刘薛贵与许晓萌育有刘迅杰，薛世元与汪梅花育有薛健，薛健与卢姗娟系夫妻，薛世良与林共和系夫妻，薛红薇与何万金育有何锦。

2021年10月，系争房屋被纳入征收范围。征收时，户籍在册人员共19人：刘某（2023年去世，未留遗嘱）、刘薛贵、许晓萌、刘迅杰，薛世春、张思月、薛曼、薛遥，赵秋霞、薛玲凤，薛世元、汪梅花、薛健、卢姗娟，薛世良、林共和，薛红薇、何万金、何锦。2021年11月，薛红薇作为本户代表签署了征收补偿协议，总征收补偿利益440万余元，包含两套安置房：嘉定区一套152万余元、浦东新区一套143万余元，剩余货币补偿款144万余元。2021年12月，承租人孙某去世，未留遗嘱。

经家庭成员协商，一致确定嘉定区安置房归刘薛贵所有，浦东新区安置房归薛世元家庭所有，并签署《选购安置房屋确认书》。为尽快办理产证，2022年，刘薛贵、薛世元分别签署承诺书。1月，刘薛贵签署承诺书：“薛红薇作为动迁代表给予嘉定区房屋归本人所有（办证、进户后），不再要求其他动迁钱款（除12万特殊对象补贴）。”2月，刘薛贵再次签署承诺书：“嘉定区房屋归属本人所有权益，全家在册户口人员同意所有权归本人后，不参与其他征收款（除本人一家四口12万补贴），前提：所有在册户籍人员配合进户、办产证。”薛世元签署承诺书：“经薛世元本人同意，愿意把他本人分得的所有拆迁款最终的现金部分，让给薛世春，此次转让不影响薛世春和张思月所有应得的权利。”

因剩余征收款分配无法达成一致，其他当事人拒绝配合刘薛贵、薛世元办理产证及入户手续。2024年，刘薛贵、许晓萌、刘迅杰诉至法院，请求分割征收利益。 

争议焦点

1.  刘薛贵承诺书所附“所有在册户籍人员配合进户、办产证”条件是否成就？

2.  若未成就，征收利益应如何分割？ 

一审各方观点

原告观点

原告刘薛贵一方认为，首先，承诺书明确以“所有户籍人员配合进户、办产证”为前提，但薛世春、薛红薇等被告一直拒绝配合办理手续，导致原告一直无法实际取得安置房权益，因此，承诺书所附条件未成就，征收利益应重新分配；其次，即使条件成就，承诺书放弃的也仅是刘薛贵自身的征收利益，并未放弃继承孙某、刘某的遗产份额，刘薛贵仍有权分得遗产。因此，原告有权分得嘉定区安置房及征收款50万元。 

被告观点

被告薛世元一方同意原告意见，承诺书所附条件未成就，实际上自己签署的承诺书也是附条件的，条件是本户申请居困。

被告薛世春一方认为，刘薛贵的两份承诺书核心是拿房弃款，配合办手续是履行义务，而非生效条件。选房时其他户籍人员已在《选购安置房屋确认书》上签字，视为配合，条件已成就，原告无权再主张额外货币款。

被告薛红薇一方认为，薛红薇作为户代表，选房时已协调各方在确认书上签字，不存在不配合，不能认定条件未成就；孙某随薛红薇居住三十余年，薛红薇尽了主要赡养义务，应多分遗产。

其他被告同意薛世春、薛红薇方意见。 

一审法院判决

一审法院认为，刘薛贵的承诺书在《选购安置房屋确认书》签订后同日作出，本质是家庭内部对征收利益的分工约定——刘薛贵拿嘉定区房屋、薛世元方拿浦东新区房屋，并非单方赠与。根据《民法典》第465条，依法成立的合同对当事人具有约束力，当事人不得擅自变更或解除。

选房时，其他户籍人员已在《选购安置房屋确认书》签字，视为同意嘉定区房屋归刘薛贵申购，已履行配合义务；原告主张被告“不配合进户、办产证”，但未提供证据证明其他人员存在明确拒绝行为，仅以家庭分歧为由主张条件未成就，缺乏事实依据；

配合办产证是承诺书履行后的附随义务，而非生效条件，刘薛贵不能以后续义务未履行推翻前置的利益分配约定。

薛世元的承诺书无居困表述，且薛世春、薛红薇均否认存在该条件，故其主张附条件不成立。

判决结果：嘉定区房屋由刘薛贵、许晓萌、刘迅杰共同申购，浦东新区房屋由薛世元、汪梅花、无共同申购；货币补偿款刘薛贵方分得12万元（含12万特殊补贴），其余按法定继承分配给被告，薛世春一方分得44万元，薛红薇一方分得34万元，其他继承人各分得20万余元，薛世元一方未分得货币补偿款。

一审判决后，刘薛贵、薛世元方均不服，提起上诉。 

二审各方观点

上诉人刘薛贵一方认为，上诉人已提供《安置房源预定表》《信访答复书》《微信聊天记录》等证据，证明上诉人2022年多次催促薛世春、薛红薇等配合办理结算、入户，对方始终推脱拒绝，导致需通过诉讼解决，应属于条件未成就。

上诉人薛世元一方同意上述意见。

被上诉人认为，嘉定区房屋的申购主体已在选房确认书中明确，刘薛贵可自行向征收部门申请办产证，无需其他人员额外配合。 

二审法院判决

二审法院认为，刘薛贵提交的《安置房源预定表》《信访答复书》仅能证明家庭存在分歧，不能证明其他人员拒绝配合；征收部门办理产证的核心材料是《选购确认书》，该材料已由各方签字，刘薛贵可凭确认书单独申请办产证，无需其他人员额外配合，其主张条件未成就无事实依据。

征收利益分割中，家庭成员就利益分配达成的书面协议，若不违反法律强制性规定（如排除无民事行为能力人权益），应优先于法定继承或平均分配。本案两份承诺书与选房行为同步，构成利益与义务对等的约定（拿房者放弃现金，拿现金者放弃房屋），符合家庭利益平衡原则，应予尊重。

二审判决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律师评析

家庭分配协议的“附条件效力”认定，本质是“家庭自治”与“法律强制性规定”的平衡。法院既尊重家庭成员的真实意思，也严格审查条件的有效性与举证责任——对于条件明确、可履行、有利益对价的协议，通常予以支持；对于事后单方主张条件、无证据证明条件未成就、以不可控行为为条件的主张，通常不予采信。本案提醒广大征收居民，谨慎签署附条件的征收利益家庭分配协议（包括承诺书、备忘录等），避免日后因所附条件是否成就产生争议，导致自身权益受损。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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