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政机关组建律师顾问团台前幕后

雨后的一个下午，记者走进湖北省劳动和社会保障厅的信访接待室，只见墙上挂有3名轮值律师的头像照片和个人执业简历，彭晓红律师正在为当事人做解答。
自2005年12月以来，彭晓红就在这里“坐堂释法”。她说，最忙时小屋里围满人，一天能有十几件案子需要耐心解释。去年一年，她和同事在这里接访了7760件上访案件。
记者来到湖北省信访局接访中心大厅，见律师咨询办公桌放置在数百平方米大厅的显要位置，正在值班的是周宏力和陈喜生两位年轻律师。湖北省信访局接访处副处长张军向记者介绍说，2002年3月18日接访中心成立，很多机关部门都想占有一席之地，信访局领导明确表示，首先要保证有专门的律师接待室。省委领导去年来视察时，认为律师接访在大厅里更合适，于是律师的办公桌便搬进了大厅。
不了解内情的人可能会疑惑，“专门替人打官司”的律师怎么干起了这些活？
更令人新奇的是，除了为上访群众提供法律咨询外，湖北律师还为党政机关科学决策提供法律咨询，为地方立法提供法律建议，为政府主张债权和保障国有资产交易安全提供法律服务，陪同党政领导接访和下访……
这一切，缘于发生在荆州的一件事。

“律师真管用，两句话就解决了”

2003年，荆州市政府为某一久拖不决的合同纠纷案专门召开由多个部门参加的重要会议，市司法局推荐市律协副会长荣延春参会。
会上，荣延春凭借多年的执业经验，就案情涉及的法律程序、诉讼时效等问题进行剖析，提出了简单明了便于操作的解决方案。主持会议的领导事后颇有几分惊讶地说：“律师真管用，两句话就给解决了！”
这让荆州市司法局看到了一线契机。原来，他们早就有“为市领导机关提供律师顾问”的想法，想法产生了很久，却迟迟没能实现。用荆州市司法局长张钦的话说，“谋划良苦”，却“举步维艰、阻力重重”。
“我曾三次登门拜访政府有关部门，详尽解释动机、方案、效果和好处，三次被挡了回来。”张钦说。
而荣延春律师在这次会议上的发言，让市领导切身体会到了律师顾问的作用，这，无疑是突破僵局、发展律师顾问团的契机。
荆州市司法局随即向市政府再次提出组建律师顾问团的具体方案，结果很快得到批准，在其后不到半年的时间里，荆州市的党政机关相继成立律师顾问机构，并推广到县一级。
张钦告诉记者，4年多来，全市成立律师顾问团16个，顾问成员共60名。至2005年，市司法局又精选一批优秀律师，成为24名市领导的个人公务律师。
统计显示：截至2006年底，荆州全市各律师顾问机构3年多来共为各级领导机关提供法律咨询908次，参与重大项目、案件的法律论证和协调会议89次，代理诉讼92件，办理非诉讼案件117件，讲授法制课108次，避免和挽回经济损失两亿多元……
湖北省司法厅一直关注、支持着荆州市司法局的做法，并向全省推广。

“律师认为能签约了我就签字”

如今，在湖北，律师顾问团发挥了怎样的效应？
从有关文字材料和与律师举行的座谈中，记者捕捉到了一个个难忘的瞬间：
来凤县副县长何慧正欲在一份文件上签下“同意”二字，提笔时突然发现，这份有关部门对信访人徐某的答复意见没有律师签字，于是马上请律师审查。律师顾问团立即调档查阅所涉历史资料，在事实和法律面前，律师顾问团的律师认为有关部门答复错误，建议不能这样签字同意，并说明了理由。当最终结果通知信访人，上访十多年的信访人得知全部争议细节后服气息访。
襄樊市政府与某公司对汉江大桥经营权转让进行的谈判历经5个多月的磋商，双方终于准备就1.17亿元补偿款达成的协议签字。市政府主要领导这时侧身对律师邱保民说：“邱律师，你认为可以签约了我就签字！”
湖北省委政法委组织公检法三部门举办联合接访活动，张粒、汪少鹏、李犁3名律师应邀参加。会场挤满了来自省公安厅、省检察院、省法院的领导们，律师在角落里找个位置坐下。主持人、省政法委书记郑少三宣布会场只留下公检法三家的一把手，其余人员撤出，同时请3位律师趋前就坐。聆听上访人诉说后，主持人请律师一一发表意见……回想当时情景，张粒律师对记者感慨道，“领导的法律意识非常强，对律师政治素质和业务素质给予了充分信任和重视”，这让她感到非常自豪。
在松滋市司法局采访时，记者看到王晓华律师手上有一张“联系卡”，“联系卡”与名片一般大小，一面印有律师名字及联系电话，另一面印有政府各部门办公电话、移动电话。王晓华说，每位政府顾问团的律师都有这样一张塑封的“联系卡”。
2007年初，武汉市司法局挑选16家优秀律师事务所中在不同法律领域里颇有造诣的19名资深律师组成陪同市级领导接访团，以便在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接访群众时都配一名律师随行……

当顾问律师要“忘势忘利忘名”

成为地方决策机关法律顾问的律师们，对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又有怎样的想法？
荆州市有着16年执业经历的李立新律师对记者说，能够成为顾问团的一员很荣幸，同行也很羡慕他。尽管个人业务与这里的服务时有冲突，但他乐意在这里无偿地奉献专业知识和技能。
在荆州市司法局座谈会上，荣延春律师郑重地说：做好政府律师顾问要“忘势、忘利、忘名”，“这是对入选顾问律师的基本人格要求”。江明炎律师说，当政府与百姓发生冲突时，必须客观公正地摆清事实和法律的关系，明确表态，避免误导。
在湖北省政协座谈时，汪少鹏律师感慨道，能够成为律师顾问团成员，对律师个人来说，可谓是一种政治待遇。有着20年执业经历的律师蔡学恩兴奋地告诉记者，东湖开发区出钱聘请律师，成为首破政府部门无偿聘用律师顾问的先例，这是社会意识进步的一个标志。

律师顾问团将覆盖到每个县

在律师顾问团如火如荼发展的同时，也受到了严格的规范。湖北省司法厅副厅长曹诗权向记者介绍了各地的做法：
仙桃市相继出台了《律师顾问团工作规则》、《律师顾问团工作纪律》、《律师顾问团考核办法》等有关制度；
襄樊市制定了律师顾问团限时上报制度和限期办结制度，明确要求顾问团律师在政府等领导部门交办法律事务后3日内上报市局备案，30日内办结；
鄂州市律师顾问团建立了几大机制：重大案件集体讨论机制；接受委托事项利益冲突审查机制，明确接受委托事项与其自身及其密切相关人员有利害冲突时应回避的审查批准程序；建立业绩考核、调整机制，对不适宜人员适时调整……
咸宁市根据实际情况按照律师特长分别选派“政法事务型”、“社会事务型”、“经济事务型”的律师参与顾问工作，要求律师严守国家、政府和当事人的秘密。
湖北省司法厅厅长张坚向记者透露了进一步完善全省律师顾问团的具体目标：力争今年全省每个县(市、区)都建立律师顾问团(组)；已建立的地方要结合实际完善组织机构构架和运行机制。另外，各级司法行政机关对顾问团律师的工作业绩进行考核，对服务质量进行监测，对不宜从事顾问团工作的律师适时调整，对品行不良并造成恶劣影响的顾问团律师及时处理。
律师顾问团几年的发展，让实践者们目光看得更远。张坚说，省司法厅还将严格落实律师顾问团的工作责任机制，筑牢以律师个人承担责任为主体、顾问团集体承担指导责任为补充的工作责任机制，落实保守秘密机制和律师接受委托事项的利益冲突审查机制，以及完善奖惩标准。

政府在日常行政过程中，难免遇到各种法律问题，政府工作人员虽然已掌握必要的法律知识，但面对形形色色的法律问题，有时难免会出现不能面面俱到的情况。而律师一般具有较高的法律素养，接触社会面广泛，了解社情民意，能够站在相对公正的立场上发表意见。因此可以说，律师作为社会法律工作的提供者，是担任政府法律顾问的合适人选。
从湖北省的实践中可以看出，律师顾问在协助各级政府依法行政、规范性文件的起草与论证、重大项目投资的法律可行性论证、政府民事纠纷的预防与调处方面，发挥着越来越显著的作用。湖北的实践同时说明，各级政府执政理念发生了重大变化，这个变化是有着积极意义的。
在推进政府依法行政、打造法治政府的大背景下，政府部门成立律师顾问团是个值得推广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