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历史的喧嚣——史良律师生涯记略

    日期：2007-07-30     作者：法制日报    阅读：2,233次

    

法政往事 

    消逝的岁月，尘封的法史……

    一个名字承载一段往事，一段往事铭记一页历史，而历史的加法与减法，经历了时间的祛魅之后，蓦然回首，往往会感觉竟然不堪生命承受之轻。
行进在连绵百年的历史三峡中，涵盖法制在内的器物、制度与理念的变革，则是对“中国问题”与“人生问题”的纠结与应对，其间，法政精英浓妆登场与人世浮沉，折射出大时代下知识分子与国家的血脉相连，观乎法政学人依依往事，更多的记忆与纠葛，大风大浪冲刷剥离之下的价值与理想，人生与人心，每每令人低回叹咏。本刊特辟法政往事专栏，向读者展示那段不应尘封的往事，唤醒人心深处的记忆

张亮

说起现代历史上那些风华绝代的女性，史良绝对是绕不过去的一个。她和宋庆龄、何香凝等一起，谱写了一曲那个时代最光美动人的乐章。如今，伊人已去，空留余音。但是，那段岁月仍然凝固在那里，提醒人们不忘回首往昔。
史良，江苏常州人，其祖辈读书中举者甚多，也算是书香门第。无奈史良之父性情飘逸，不愿走那科举取仕的道路，只得以开设私塾所得的微薄收入养家。因此，童年的史良家境很是一般，养尊处优几乎是根本不可能的。这与史良后来的高贵端庄似乎形成截然的对立。古人云，是真名士自风流。史良后来的讲究，绝非矫情和做作，多年的职业养成，多年的叱诧风云，再加上骨子里的特有气质，铸就了她的高贵和美丽。
史良1923年考入上海法政大学，初学政治，后改学法律。对于这段“弃政从法”的经历，史良有着独立的见解：学习政治比较空洞，不如学法律，还好像有一样东西放在那里。虽然法律当时被看作是特权阶级的护身符，但中国还是一个需要法律的国家。史良看到无数的有志青年被当局陷害、逮捕甚至是杀害，他们有苦无处说，有冤无处诉。于是，史良决心在这方面试一试，作一个不出卖灵魂的律师。
史良就读的上海法政大学是私立的，财政无保障，学校办得很糟，学生和学校当局的冲突比较激烈。1926年，史良和百余名同学一起转入了刚刚成立的上海法科大学。时任校长是当时著名的法学家董康先生。董家与史家是世交，史良后来成为名震上海的大律师与董康的扶掖提携不无关系。
1927年，史良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南京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政治工作人员养成所工作。该单位的负责人刘伯龙，系国民党清党委员会的重要成员，史良十分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于是二人产生了矛盾。然而当时正值蒋介石叛变革命，大肆屠杀共产党人，政治气氛非常恶劣。所以，不久史良便被刘以莫须有的罪名逮捕入狱。
史良被投入监狱后，和她同监关押的有很多是中共党员及社会进步人士，彼此交流较多。被关押两个多月后，在蔡元培先生的斡旋下，史良始得出狱。这次牢狱之灾，让史良看清了中国监狱的黑暗和司法的腐败，这对她后来决心作一名主持正义的律师也产生了重大影响。
1931年，史良到上海任律师，开始和董康供职于同一个律师事务所。董康为了提掖后进，每当出庭作诉辩时，总是让史良先发言，自己最后作补充，这使史良在诉讼过程中获得不少教益。一年后，史良独立设所执业，很快便在上海打开了一片天地。
史良成名后，不忘当年的承诺。她帮人打官司不以挣钱为目的，而是要为受冤屈的人伸张正义，主持公道，保障人民的合法权利。因此从律师事务所开业那天起，她就特意在办公桌上摆了一只银盾，上面刻着“人权保障”四个字。史良这种高尚的道德风范，在上海律师界备受赞誉。史良在执业期间，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和名望营救过多名共产党员及社会进步人士，其中最著名的是中共中央委员邓中夏。
1936年，国民党当局悍然逮捕了救国会领导人沈钧儒、章乃器、邹韬奋、李公朴、沙千里、王造时、史良，制造了震惊中外的“七君子事件”。史良在被羁押期间，一方面积极为自己的“爱国罪”寻找法律上的抗辩理由，以便有理有据地同国民党司法当局作斗争；另一方面，女犯们都托她审核案情、撰写诉状，甚至是连日常纠纷也要史良去劝解。史良后来回忆说：
“这次关押，前后七个月，是我一生中最忙碌的时期之一。因为我和这些女犯朝夕相处，就很自然成了她们的义务律师……在女犯生活中，我再一次看到了旧社会的丑恶和中国妇女的苦难。”
在狱中，史良认为救国无罪，她充满自信与正义感的内心，使得她在法庭审讯中显得格外从容。一个入席旁听的记者描述说：“史良身着蓝色西装，外翻白领，……且频频向家属席上微笑而频颔其首，发油墨，下作细卷，似新人者，诸人态度当以彼为最从容。”
由于“七君子”的不屈抗争和全国人民的声援，国民党当局只得宣布无罪释放“七君子”。但是这笔账并没有到此结束，后来，李公朴被暗杀，其余大多数被列入了国民党败退大陆时的暗杀名单。
回首那段历史，笔者不禁心有所触。“作一名不出卖灵魂的律师”，此言当属掷地有声。
一切都在流变，时代变迁留下了太深的印记。然而，这些印记又有多少是值得记忆和夸耀的呢？法律人在地位提高的同时，是否也在加深自己的责任感呢？物欲横流，纸醉金迷，总体而言我们缺乏一种精神的坚守和寄托。但是，每个时代从来都有其担承者。是他们，上下求索，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不断托起民族的未来。
史良的美丽不仅在其外表，更在其守道精神。“做一名不出卖灵魂的律师”，虽然历经近百年的沧桑，但却仍飘浮在时空里。